隨饕

　　最近幾天因為重感冒，身體總是提不起勁來，又暈又沉，想吐的感覺沒一刻停過。再配上剛好來訪的梅雨季，

令人灰心的覺得好像雨不停病就不會好似的。

　　幾個燒得恍恍惚惚的夜晚，我想起小時候，會有一隻冰涼的手朝我額頭探來，然後兩雙手就會開始忙上忙下，

將冰枕包上毛巾讓我睡下。父親和母親的手，即使長大後和他們的關係每況愈下，那兩雙手的溫度和觸感卻依然生

動鮮明。這樣的感覺在我必須親自冒雨到便利商店買便宜的退熱貼來用，渾身還因為發燒而使不上力時，更教人懷

念。

　　雖然現在還是在和父母親拿錢，但因為在實驗室工作自己也開始賺了一點錢。不過就連這樣，當我站在藥局聽

到一個真正要冰冰箱的那種退熱貼要三位數時，我還是打消念頭，轉而去便利商店買二位數、拋棄式的退熱貼，並

且想再撐撐看能不能不要去看醫生，因為掛號費好貴。我懂有了健保後已經不是真的那麼貴，但對於學生來說，一

百五、兩百的掛號費我能吃上三餐，去看醫生換來的卻只是看到就會皺眉的藥丸，還很輕。當然我不是那種快淹死

了依然要守住金條的寓言故事主角，只是從小到大一得知感冒就毫不猶豫往診所跑的我，這次想賭賭看能不能不吃

藥自己好。可惜我賭錯局，這次感冒還真不是能隨便乎巄過去的。

　　這次生病，讓我一直回憶起小時候。從小身體很差，常常感冒，父親和母親要輪流載我到隔壁鎮上的診所看醫

生。越到後來，他們聽到我感冒後的臉色從擔憂變成不耐煩，甚至開始責罵。我那時還小不懂，只覺得為甚麼別人

的爸爸媽媽都會很擔心而且很溫柔的照顧小孩，可是我的父母親卻只會用不耐煩的語氣怪我怎麼又生病了、為甚麼

都不照顧好自己。直到上大學後開始要自己一個人去看病，掛號費是從自己手中給出去後，我才明白，即使對於我

們家這樣的雙薪家庭來說，那樣頻率的掛號費也會令人覺得有點心疼。就這樣，我從小時後覺得不被愛到現在長大

後，開始覺得在金錢面前，人類的愛與耐性也是會被磨光的。我並沒有轉而變得感性，覺得是我錯怪了父母親或上

演一些熱淚盈眶的戲碼，而是對於人類間的情感有了更超然的看法。

　　又可能是因為吃了藥沒什麼食慾，但不敢讓肚子不正常的一直空下去，想來想去就想到了酥皮濃湯。沒錯，是

酥皮濃湯，一碗五十元，在家樂福的美食街買的酥皮濃湯。在我們的關係還沒有那麼遭時，如果我生病了，母親會

擔心的向公司請假帶我去看醫生，然後回家的路上會帶我去喝一碗酥皮濃湯。那味道對於年紀尚小還沒嘗過世上許

多其他美味的我來說，已經算是很高的享受，而且是只有生病後，勇敢的看完醫生吃下第一包藥後的獎勵。美食街

橘黃色的燈光，撬開酥皮後冒著煙的濃湯，以及下雨天規律擺動著雨刷的母親的車子，那雙穩操著方向盤的手，竟

都成了現在要一個人面對病痛時最脆弱的閘門，一旦打開了所有當年覺得溫暖的事物便「嘩──」的湧來，令人無法

自拔。那餡料豐富的濃湯以及我費了勁要將其全部泡到湯裡才肯吃的酥皮麵包，到後來在其他地方吃到時，竟都能

讓我這個情感缺乏的傢伙覺得有股熱流湧上喉頭，眼眶微濕，畢竟不管是那家店還是那段日子、那種感情，我們都

回不去了。